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搶先試閱
荊棘舞（下）

  

 
※※※
 
 
每年的第三季度通常都是公司銷售旺季，江尚顯得十分忙碌，他馬不停蹄地奔走於每個銷售大區之間，儼然「空中飛人」；史迪文的管轄範圍只是華東區，但是整個大區所設立的辦事處也不少，加上他本人兼任著上海城市銷售經理的職務，有時候還要親自出馬談單，工作繁忙程度也不亞於江尚。
葉小荼在公司幾乎很難看到他們兩人的身影。她沒有將上海華光公司訂單發生異常變化的情況告訴史迪文，因為她明白此時此刻她所處的位置不一樣，她既然是「銷售主管」，就應該獨立承擔並解決一些問題，絕不能再像剛入職的時候那樣，遇到一點困難立刻向上司請求支援，依靠幫助來獲得訂單。她希望能夠圓滿解決上海華光公司的問題，假如努力之後確實沒有挽回的餘地，那麼屆時再向史迪文說明情況也不遲。從目前的情況來看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錢進的確切消息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，只有在充分了解對方情況的基礎上再設法應對美國DOOM公司，才有可能奪回這筆不大不小的訂單。
錢進與葉小荼見面之後的第二天打來了電話，再次約她面談。
葉小荼飛快地趕到了錢進約好的地點，是一家環境幽雅的音樂水吧，距離華光公司所在寫字樓不遠。她等了大約半小時之久，錢進才匆匆趕到，他進門之際才順手將脖子上懸掛的工作牌取下，一看就是抽空從公司「溜號」出來的。
錢進低頭看了看手錶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：「最近公司籌建新的網站，資訊部人手不夠用，裡裡外外都忙得人仰馬翻，抱歉讓葉小姐久等了。」
葉小荼客套說：「不要緊，應該是我佔用了您的工作時間。」
錢進坐下就直入正題，對她說：「情況基本清楚了，張副總的兒子與美國DOOM公司一名行銷經理是大學同學，兩人交情匪淺，美國DOOM公司那邊大約是春節期間搭上他的關係的。」
葉小荼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，暗想錢進不愧是「資訊部」經理，連這樣私密的消息都能探聽到，看來他在華光公司內部的活動能力不可小覷，以後一定要牢牢抓住他這條線索才行。根據錢進提供的資訊來看，張副總與美國DOOM公司行銷人員之間的關係相當親密，假如美國DOOM公司再許諾給張副總一些個人利益，張副總百分之百會支持美國DOOM公司。如果這個專案仍掌握在張副總手中，錢進只是他的下屬，他的意見起不了任何作用，英國UP公司必敗無疑。
在目前這種情況下，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呢？
給予張副總更多的利益努力爭取他的支持？這種方法似乎不太可行。在中國「人情」是很重要的決策因素，通常來說「同學」之間的交情是比較鐵的，張副總沒有理由冒著風險捨親近疏，而且按照現在的競爭狀態，一旦引發美國DOOM公司與英國UP公司之間的價格惡戰，最後吃虧的依然是英國UP公司。
爭取那些專案評委們的支持？這種方法似乎也不可行。那些評委們既然是張副總所安排的人，他們當然不可能違背他的傾向。最要命的是錢進與他們並不相熟，連一個可以串聯溝通的管道都不具備。
她想了很多辦法，最後懊惱地發現，在目前的情勢之下，張副總絕不可能支持英國UP公司。要想得到這筆訂單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張副總喪失對這個專案的決策權。她立刻將這個大膽的設想告訴了錢進。
錢進委婉地搖了搖頭說：「葉小姐，妳可能不太了解國有企業的情況。華光公司上面還有宇光集團，要撤換一個領導是非常有難度的事情。」
其實他心中所想遠遠不止這些，他覺得葉小荼的思路有些異想天開，只是礙於情面沒有對她直言。張副總是華光公司的「二把手」，資訊部是他的下屬部門，要一個擁有正當決策權的領導失去對他管轄範圍的控制能力，無異於將一隻老虎趕出牠的捕獵區域，虎口奪食談何容易？
葉小荼當然知道「有難度」，她見錢進提到「撤換一個領導」，估計他錯會了自己的意思，趕緊解釋說：「我不是說想辦法撤換他，我們要的僅僅只是這個訂單而已，犯不著搞這麼大的動作啊！我的意思是，既然張副總不會支持我們，我們就設法讓他不能拍這個板。」
錢進反問道：「他是資訊部的直接領導，他不拍板誰拍板？」
葉小荼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，問他：「你們公司總經理林總通常會干涉具體的部門專案事務嗎？」
錢進似乎有些懂了，會意抬頭看著她說：「妳想和林總聯繫？」
葉小荼肯定了他的猜測：「你能幫我們聯絡上林總嗎？如果嘗試和他面談一次，也許事情會有轉機。」
錢進堅決地否定了她的想法：「老總們都有分工，林總也是剛剛到任不久，剛從集團另一個公司調過來，他通常不會過問張副總分管的部門專案，妳聯絡他沒有用。第一，他不一定會見軟體公司的人；第二，妳即使和他說一些關於張副總的事情，他也不會對妳有任何表態或答覆，不用浪費時間了。」他停頓了一會兒，似乎想起了什麼，接著說：「去年我們前任總經理退休後，正職位置一直空著。張副總在華光公司資歷最老，集團內部原來有一些傳言，說正職是留給張副總的，將來公司一把手非他莫屬，沒想到後來情況起了變化。」
葉小荼腦子靈光一閃，精神立刻被這個消息提了起來。張副總幾年來屈居人下，好容易盼來總經理退休自己有可能轉正的大好機會，突然之間就沒戲了，他怎麼肯甘心？難道他今年是有意憋著一口氣，拿著架子在部門經理面前樹威信的？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麼年前年後他對待資訊部專案的態度變化更加可以解釋得通了。
她試探著問錢進道：「你看有沒有這種可能性，我們設法讓林總知道張副總與美國DOOM公司之間的連帶關係，促使公司避嫌換人來主持這個專案招標？」
錢進說：「不大可能。資訊部專案招標工作由張副總主持，這是慣例，林總也沒有隨意更改專案招標主持人的權力。張副總在集團也是有後臺和背景的人，聽說他最近一直在加緊活動，遲早會到集團其他下屬公司當正職。不過就算他真的要走，現在這個ERP軟體專案他也不會輕易放手。」
葉小荼被他的話堵得左右為難，琢磨了好大一陣都無計可施，說：「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！我們還能怎麼辦呢？按你的說法，我們公司這筆訂單是鐵定拿不回來了？」
錢進接連不斷地抽了幾支煙，沉默了好大一陣才說：「除非集團領導出面更換招標主持人選，還必須有合理的原因才行。」
葉小荼心裡有點失望，勉強問他道：「依你看，集團領導有沒有可能更換招標主持人選？恐怕也不可能吧？」
錢進說：「林總這次被提拔，是集團陳書記鼎力推薦的，陳書記我比較熟。」
他這句話乍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，與這筆訂單更是毫無關係，但是葉小荼琢磨了一下之後，發現其中大有玄機。
國有企業內的關係網層層疊疊，上海宇光集團的下屬公司多達十幾個，儘管這次集團方面並沒有將張副總提拔為華光公司總經理，但是他顯然還是集團致力培養的對象，將來有可能會成為別的公司總經理，實力絕對不容小看。然而，他這次競爭正職還是失敗了，敗給了新上任的林總，或者說敗給了林總「身後」的那些人。張副總與林總之間，必定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「故事」，新來的林總顯然有一些比張副總更強大的「資歷」和「背景」，而站在林總背後的集團領導當然是一個不太欣賞張副總的人。
這最後的一句「提示」，對葉小荼而言，就像即將溺斃之人眼前漂來的一根浮木，看似到了絕境，卻突然冒出了一條生路。
林總的背後是「陳書記」，儘管她不知道集團這位「陳書記」是何許人物，但是她已經隱隱看到了此人隱藏的「威力」。張副總失去了這次升為正職的機會，足以說明他們是相對強勢的一方。更為關鍵的是，錢進與「陳書記」相熟，只要能夠說服陳書記支持英國UP公司，林總自然不會不給他這個面子。如果他們肯介入這件事，張副總心中就會有所忌憚，一定不敢明目張膽地將這筆訂單「指名」給美國DOOM公司做，英國UP公司就能得到一個與美國DOOM公司公平競爭的機會。
她心中升起一絲欣喜，立刻問錢進道：「你既然和陳書記熟悉，能幫我引見一下嗎？」
錢進很爽快地說：「陳書記就住在我家對面樓上，引見沒問題。不過妳不見得能夠和領導搭上話，搭上話也不一定能起什麼作用。」
葉小荼微笑了一下說：「不用擔心，只要能夠見到他，我自然有辦法和他說上話。除了談公事之外，我們總還有別的話題可以溝通吧。他平時喜歡什麼活動？有沒有什麼特別愛好？」
「我陪他打過幾次麻將，不過他最喜歡練習書法和收集古董，特別喜歡研究明清文物，這些妳懂嗎？」
葉小荼思忖了一番，她想起上次與江尚一起參與上海亨利集團訂單談判的時候，江尚就是透過談論茶藝茶道與陳換之溝通熟絡起來的。按錢進所說，陳書記喜歡書法和明清瓷器古董，必定是一個很有品味的人，如果「投其所好」，一定能夠獲得他的好感。可她偏偏對書法、文物這些風雅的「愛好」幾乎一竅不通，即使見到陳書記，恐怕也說不上幾句內行的話。一個風雅的人當然不會喜歡一個草包，她葉小荼的形象就是英國UP公司的形象，假如她見到陳書記之後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，估計對方的態度會很糟糕，更別提獲得他的信任了。該怎麼辦才好呢？
錢進發現她臉上帶著猶疑之色，又補充強調了一句說：「妳這幾天可以作一些準備。我會與陳書記聯繫，聯繫好了之後我會給妳打電話，帶妳一起過去。」
葉小荼暗自琢磨了一陣，決定臨時對自己進行一番關於書法知識和古董收藏知識的「惡補」，絕不能打無準備之仗。
 
 
我要評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