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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柔半兩(上、下)~魔影魅靈之十一(上下冊不分售)

  

  豔陽天,大廟前。

  車馬轆轆行過長街,坐在車上,她能從小窗看見街上熱鬧的人潮。

  今日是廟會,街上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。

  城西這兒,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攤販,街這頭有人指使猴兒在表演雜耍,街那頭有人在鬥摔角,不一會兒,經過了一戲臺,臺上幾個角兒在唱戲,男人擠滿了臺前,一旁分隔男女的棚子裡也擠滿了姑娘與婦人。

  車馬再往前行,經過了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,那樓面不寬,不顯眼,但門簾上的「當」字,卻極為觸目。

  那大大的「當」字,讓她心頭一緊,車馬不停,繼續前行,把那間當舖留在廟前,她卻無法控制的想起當年。

  她清楚記得第一次看見那男人時的情景。

  每一個細節,都一如昨日,好似才剛剛發生……

  

    ☆☆☆   ☆☆☆   ☆☆☆

  

  五年前

  她出門時,天還沒大亮,薄薄的晨霧,讓一切都看不真切。

  跨出門檻的那一刻,她心跳飛快,手心有些冰涼,雖然換了男裝,穿了男鞋,出門前她也再三從鏡子裡檢查衣裝,確定自己看起來就像個男人,即便如此她仍有些緊張。

  她這行為,若被人發現,她這輩子就完了,可想到躺在床上高燒不退的翠姨,她一咬牙,還是抬腳跨了出去,回身閤上了自家後門。

  薄霧中,到處都靜悄悄的。

  她住的小別院在城外,要走到城裡,還要走上個把時辰,她提著心在路上走著,當第一個人出現在眼前,她一顆心跳得好似要從嘴裡竄了出來。

  可那人只挑著兩簍青菜,和她錯身而過。

  她強迫自己往前走,慢慢的,街上人多了起來,一開始她每遇到一個人,都好怕被人叫住,手心一直冒著汗,但一個兩個、三個四個,越靠近城門,人就越多,但沒人多看她一眼。

  出門時的膽怯慢慢退去,發現沒人多瞧著自己,她漸漸安了心。

  當她終於來到城門前時,看見門前排著等著進城的人龍,一旁有人賣著清粥小菜,也有人在路邊賣著包子饅頭,她看了兩眼,但沒有上前去買,只排到了人龍的尾端,加入那群等著進城的人。

  城門等時間一到就開了,看見守門的官兵,她心又跳,可她沒受到任何刁難,等著做生意買賣的人們湧入了城裡,朝最熱鬧的城西市集而去。

  她跟著那些人,來到廟前當舖,當舖的門還沒開,怕自己被人認出是個姑娘家扮的,不敢就這樣生生的站在大街上,她走到了對街的小巷裡杵著。

  在等對街的當舖開門時,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藏在懷裡的玉珠子,怕自個兒太緊張,方才落在了路上。

  它還在,還好好的待在她懷裡。

  翠姨說,這串玉珠子是當年娘嫁過來時,老爺送娘的,是娘的寶貝。

  娘是正妻,娘家是書香世家,祖上還進過文淵閣,曾是朝中大官,替皇上寫過字,代筆下過旨。娘是大家閨秀,纏了小小的足,穿著小小的金銀繡鞋,坐著豔紅軟轎,被人抬過了千山萬水,從京城嫁到了蘇州來。

  可娘雖懂得棋琴書畫,卻不懂男人。

  娘的娘家,家道中落了,才將娘嫁與富商。

  雖然富,卻不懂生活,沒有文采,夫妻倆說話總牛頭不對馬嘴。

  這是下嫁。

  翠姨總愛撇著嘴,說娘當年有多委屈,說老爺多麼不懂得珍惜,說老爺後來娶了妾,讓娘多傷心,說娘是因為這樣才病了,嫁過來不到三年就走了。

  這些年,她聽著早沒了感覺。

  她雖是正妻所生的孩子,卻不受寵。

  娘死後,那小妾扶了正,當她懂事時,翠姨和她早已不住在溫家大宅裡,而是住在城外的小別院。

  小妾看了她覺得礙眼,連見都不想見,找了各種理由,說服了老爺,讓翠姨和她搬出大宅。

  那一年,她三歲,什麼也不懂得,也不覺得有什麼。

  她不愁吃,不愁穿,有屋子可住。

  後來懂了,是因為被人笑她沒有纏腳,是天足。

  後來懂了,是因為那女人,連說親也不為她說。

  後來懂了,是因為人們總會在她背後說三道四,指指點點。

  她是正妻的孩子,卻是個不受寵的孩子,娘不受寵愛,她模樣似娘,不愛笑,性格不討喜,也一樣不得寵。

  每年,她能見到老爺的時候,就是過年吃年夜飯的時候。

  但,也就那樣了。

  那男人不喜她,女人當然更不會讓她有機會得寵,常常話都不讓她說上一句,有時連問安都不讓了。

  女人生了四個孩子,三女一男,那男孩白白胖胖的,見人就樂呵呵的笑,一臉討喜又聰明,讓男人樂翻了天,一雙眼更看不到她這正妻留下來的女兒身上,就算偶爾想起瞥來,也被女人拿兩人的寶貝兒子給擋了上前,眨眼便又忘了她的存在了。

  翠姨進不得廳堂,在窗外偷看,回來總也要叨唸幾句。

  初時,她聽著還會惱,到了後來,卻也漸漸習慣了。

  那男人就不在意這事,若在乎她這女兒,也不會讓事情演變至此,就算她去爭,能爭得什麼?

  早些嫁出去嗎?

  十五剛及笄時,她還想過,想著能嫁人。

  後來發現那女人總攔著,乾脆也不想了。

  她一雙天足,娘家再有錢,人人都知她不得娘家疼,嫁到了夫家去也不可能得寵。娘嫁來時,嫁妝不多,就是幾櫃子的書,翠姨帶著她搬到小別院時,把書也帶了過來。

  她是翠姨帶大的,翠姨教她識字念書,教她刺繡女紅,翠姨雖然偶爾愛叨唸,卻事事都做好。

  那時她原想著,就住在這城外的小別院,也沒啥不好。

  然而,前些日子,翠姨卻病了。

  當她試圖到大宅和二娘說,想讓人請大夫來替翠姨看病時,才發現那女人有多狠,可以多狠。

  「病了?」

  「請大夫?」

  「丁翠可不是我們溫家的人,妳娘當年可說得明白,丁翠不是陪嫁丫頭,是她的姊妹,我們白養她那麼多年,吃穿用度樣樣沒缺她一個,可是她賺到了。」

  「我的姑奶奶,咱們家裡老老小小的,有上百口要吃飯,老爺賺錢辛苦,可不是為了讓小姐您這樣撒銀子的。」

  她記得自己站在那偌大的廳堂裡,看著那女人穿著金絲繡裙,小小的腳踏著五彩繡鞋,坐在圈椅上,臉上塗著上好的脂粉,手上留著長長的指甲,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看著她,一邊用那朱紅一般的唇喝著熱茶,一邊冷冷吐出那些字句。

  「不就著涼嗎?睡個幾日不就好了,需要請大夫嗎?」

  她無言以對,只覺心寒。

  看著眼前那女人的冷眼,她清楚明白,那女人不只討厭娘,討厭她,也討厭翠姨。

  沒有再多說一句,她轉身離開那棟大宅。

我要評鑑